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變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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變故

得罪村長兒子的後果就是,第二天一早許垣被他爸扭送到村長家給孫志強賠禮道歉。

許成梁面上怒斥兒子的罪狀,心裏卻驚嘆自己兒子居然是個格鬥天才,別提多得意了,一回家就迫不及待地制定教學計劃,從意志到體能再到招式,準備給許垣來個全方位系統性培養。

再說蔣潔這邊。

她靠在床頭百無聊賴地播著電視,腦子裏卻反覆重現昨天許垣對付孫志強的那一幕。

那套動作完全刷新了許垣在她心中懦弱慫包的形象,搖身一變,成了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!

真想跟他痛痛快快地打一架啊!

可許垣那油鹽不進的臭脾氣,死也不肯跟她打,蔣潔恨得牙癢癢,卻又拿他沒辦法。

手上換臺的動作不知不覺停了下來,電視裏播放著古裝劇,女人讓男人去皇宮刺殺皇帝,男人死活不肯,後來女人在男人臉上親了一下,在他耳邊承諾把身子給他,男人的臉迅速變紅,居然同意了。

蔣潔被這一幕吸引,腦子靈光一閃,咧嘴笑了起來。

辦法這不是來了!

原來這樣就能讓一個人聽另一個人的話。

蔣潔托著腮幫子思索著,親一下好說,把身子給他,怎麽給?

正要往下看那女人怎麽給男人身子,畫面突然定格,響起了片尾曲。

日!

電視劇播完了,想知道答案只能等到明晚,可以蔣潔的性子怎麽可能等得及,第二天一早便去了許垣家。

被這瘋丫頭從睡夢中薅起來,許垣腦子還是懵的,忽然右臉頰一熱,被人“吧唧”親了一口,他登時驚醒,意識到發生了什麽,差點從床上彈起來。

“你幹什麽!”

蔣潔觀察著他的反應,見他搓著右臉,剩下的半張臉蛋連帶耳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上緋紅,跟電視裏那男人一樣,心裏一喜,心想成功了一半。

她趁熱打鐵,貼在許垣耳邊說出準備好的臺詞:“阿垣,你要是認認真真地跟我打一架,我就把身子給你。”說完,期待地看著他,就等他點頭了。

誰成想許垣非但沒點頭,反而黑了臉,“誰教你這麽說的?”

蔣潔當然不肯說是從電視上學來的,那也太丟臉了,隨便扯了個謊:“我聽劉小健說的。”

劉小健是她們班長,也是除了許垣以外,跟她第二要好的人。

聽完這話,許垣臉更黑了。

蔣潔見他不說話,耐心也耗得差不多了,“行不行你給個準話!”

“你想都別想!”許垣要被她蠢哭了,一把推開她掀被下地,被蔣潔拽住褲子薅了回來,“怎麽別人都行,到你這就不行了?”

許垣捂住差點被她扯掉的褲腰,簡直要氣瘋了,“別人,誰?劉小健?”

“對啊!”蔣潔答得理直氣壯,實在不明白他在氣什麽,也不明白為什麽現實跟電視劇的走向不一樣。

到底哪出了問題?

許垣雙眸黑沈沈的,居高臨下地看著她,壓迫感拉滿。

蔣潔囂張跋扈慣了,常年在氣勢上壓他一頭,忽略了許垣其實比她高了半頭的事實。

“你幹嘛?”蔣潔被他看得有點心虛,稍稍往後退了一步,冥冥中覺得現在的許垣不太對勁。

很不對勁。

她認識的許垣從來都是溫柔的,絕不會有這樣的可怕眼神,像要把她吃了似的。

蔣潔後退一步,許垣便上前一步,她再退,他再進,步步緊逼,一直把她逼到墻角。

蔣潔背靠著墻退無可退,忽然覺得有些熱,又有點悶,呼吸不太順暢。

許垣俯下身,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頭頂,蔣潔下意識縮了下肩膀,上方傳來一聲輕笑,“不是要把身子給我麽,躲什麽?”

“誰躲了!”蔣潔反駁,明顯中氣不足。

許垣嘆了口氣,在她頭頂揉了一把,“蔣潔,你是真傻還是裝傻,這話我記下了,等長大了再跟你打。”

蔣潔猛地擡頭,“長大?長到幾歲?”

“十八歲吧。”

“啊,十八歲!”蔣潔掰著手指頭算了算,崩潰大叫:“還有九年呢!許垣你耍我啊!”

“沒耍你。”許垣愉快地笑起來,“九年,說到做到。”

不過,他們還是沒能一起走過約定的九年。

就在這一年的年底,永寧市發生了一場慘烈的交通事故。

在外打拼數年的蔣父事業終於小有所成,買了當時最時髦的桑塔納轎車,帶著老婆一路從廣州開回家過年,兩千多公裏的路程,進入永寧市區已經是第三天夜裏。

連日的疲勞駕駛,蔣父的精力已經到了極限,開著開著竟然睡著了,闖過一個紅燈時與一輛大貨車撞了個正著。

蔣潔的繼母當場斃命,父親重傷被送到醫院搶救,在ICU住了半個月,還是沒能挺過去,撒手人寰。

然而,命運就是這麽離奇。

那位貨車司機竟然是許垣的父親許成梁。

在撞上桑塔納轎車那一刻,許成梁猛打方向盤,貨車發生側翻,身子被死死壓在車頭下面,被救出來時,整個下半身已不成樣子。

這場車禍的後果是,九歲的蔣潔失去了雙親,許垣的父親高位截癱,終生躺上床上不能自理,兩家的積蓄也在這場車禍中耗盡。

當噩耗傳來時,蔣潔正舉著叉子在冰窟窿裏插魚,她臉上閃過一絲茫然,保持著插魚的姿勢呆呆地站在冰面上,思維像是被凍住了。

被帶到醫院時,躺在病床上的父親身上插滿了管子,臉色泛著灰青,沒有一絲生氣。

蔣潔努力在腦子裏翻找關於父親的畫面,可從小到大父親的陪伴少得可憐,再婚後對她更是漠不關心,對於她的學業和生活只是例行公事地問一下,有時候蔣潔都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他親生的。

此時此刻,看著父親那張算得上陌生的臉龐,她傷心嗎?

好像有一點。

但更多的是茫然。

家裏沒了經濟來源,往後的日子,全靠蔣潔的奶奶編蘆葦席子維持祖孫倆的生活。

蔣潔的生活從衣食無憂跌落泥潭,雖然不至於吃不上飯,但也僅限於溫飽,新衣服新鞋子零食玩具再也與她無緣。

直到此刻,蔣潔才意識到失去雙親對她意味著什麽。

她從“假小子”變成了沒人要的野孩子。

從前那些被她欺負過的男孩,打不過她就換個方式報覆她,罵她是克死爹娘的掃把星、討債鬼。

蔣潔沖上去揍他們,把他們揍得滿地找牙,爬都爬不起來,他們的家長就罵罵咧咧地上門討要醫藥費。

可蔣家如今今非昔比,哪有錢賠給他們,蔣潔的奶奶一邊跟人賠不是,一邊抽出雞毛撣子,當著所有人的面把蔣潔屁股打開了花。

蔣潔這才明白過來,之前自己在村子裏無法無天,胡作非為,都是她那個有錢的父親在為她善後。

沒了父親庇護的蔣潔現在就是個屁。

慢慢地,蔣潔心裏滋生出了恨意,她恨這個村子的每一個人,更恨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——許成梁,連帶著他的兒子許垣也一起恨。

事故發生後,蔣潔就再也沒跟許垣說過一句話。

那時的蔣潔還沒意識到造成這場事故的起因是她父親違章在先,許垣一家才是真正的受害者,她只知道是許垣他爸開車撞死了她爸。

許垣是她殺父仇人的兒子,用武俠劇裏的話說,他們之間隔著血海深仇,是不共戴天的仇人。

相信許垣也是這麽看她的。

因為許垣看她的眼神一樣透著冷漠,昔日的溫情早已不覆存在。

一夜之間,兩人從最親密的青梅竹馬變成了相見不相識的陌生人。

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,不會因世間的任何悲歡離合而停留。後來蔣潔意識到,許垣的境況比她還要慘一些。

為什麽這麽說呢?

許成梁高位截癱常年躺在床上,家裏的生計全靠姜柔做豆腐賣豆腐維持。

姜柔的生意很好,每天光顧她攤子的人絡繹不絕,收入也不錯,這本來是件好事,可許成梁不樂意了。

只因姜柔是村裏出了名的美人,氣質又溫婉,在外擺攤做買賣,難免會有一些不好的流言蜚語。

許成梁向來心高氣傲,在部隊就是尖子兵,覆員後也混得不錯很能掙錢,又娶了貌美如花的妻子,一直是村裏人人稱羨的對象,可如今癱在床上成了廢人,靠著老婆賣豆腐那點錢養著,這種落差簡直讓他生不如死。

更讓他無法忍受的是,村子裏關於她老婆的流言就沒斷過。

說他癱在床上半死不活,還不如當初死在車禍裏,省得耽誤他老婆再嫁。

又有說他那方面不行了,她老婆還年輕,日子久了難免寂寞難耐,打著賣豆腐的幌子跟人勾三搭四。

還有人說他老婆明裏賣的是豆腐,暗裏賣的是肉。

......

流言蜚語最為致命,再好的感情也經不住這麽磋磨。

許成梁整天被困在床上,生活只剩下屋裏那一小方天地,每天看著老婆兒子進進出出,看姜柔出門越來越早,回家越來越晚,像真在外邊有點什麽似的。

漸漸地,許成梁性格開始扭曲,整日對姜柔冷嘲熱諷。姜柔多照了會兒鏡子,就說她想出去勾搭人,穿了裙子出門,又說她賣弄風騷。

後來越來越過分,什麽婊子、娼婦、賤人......什麽難聽罵什麽。

許垣一開始還會勸,可許成梁疑心生暗鬼,根本聽不進任何道理,氣急了連許垣一起罵。

蔣家和許家只有一墻之隔,一連半年,這些動靜全被蔣潔聽了去。

後來,她能明顯地感覺到,許垣變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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